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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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日 星期日

夏洛克是认真的，从黎明开始我就失去了他的踪影。只有众神知道这个疯狂的王子要到哪儿去找那传说中的人鱼。没有夏洛克的陪伴，贝尔格莱维亚显得百无聊赖。我花了整个上午在船舱心不在焉地读了半本书。日上中天时我才游晃到昨天和夏洛克去过的那家酒馆。我立心独自完成午餐，可是我刚坐下不久一个昨天碰见的彼岸人就接着坐到我对面的位置上。我记得他的名字，是比利。他看上去比我和夏洛克更年轻一些，那时和夏洛克聊得尤其热络。

他安身后便问道：“你的船长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比利的语气一阵反感。我随便糊弄过去，而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夏洛克到哪里去了。接下来比利开始说起彼岸的事，我得承认自己并不讨厌这场对话，基于我那不亚于夏洛克的好奇心。我们谈到了彼岸的一些社交传统，我旋即发现在一些价值观上我们与彼岸文化惊人地相似。基于我们使用一样的语言和文字，夏洛克早就说过我们和彼岸人大概源自同一祖先。我不知道事实是否如此，但夏洛克多半是对的。后来比利提到了绞刑架——他说，在彼岸两个男人相爱是有罪的，被人发现的话得送上绞刑台。我猜想他知道了什么，毕竟我和夏洛克并没有在掩饰。比利用试探的眼神看我，似乎想从我的表情中挖掘，看看是否掩藏着恐惧。

比利该失望了，他看着我镇定的样子感到惊讶，他的表情似乎在问：“你那愚蠢的勇气来自哪里？”

事实上我并非拥有非凡的勇气，他只是不了解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为此经历过什么。

离开酒馆后我遇到了另一位新朋友，我本没有理睬牠，但自从我们俩的眼神对上后牠就不依不饶地跟在我的身后，甚至跟上了罗莎蒙号。最终我在房门前停下了脚步。我本想把牠赶出去，可是牠就像发现了我的意图一样，耷拉着牠那毛绒绒的耳朵盯着我看。我心软了，打开房门让牠进去。一旦获得了我的怜悯，牠便肆无忌惮起来，牠迅速地跳上我和夏洛克的床团成一个毛球，彷佛在宣告从此这里便是牠的地盘了。这时牠再看向我已没有了刚刚那可怜的模样，牠绿色的眼珠就像夏洛克打起什么坏主意时透着一丝狡黠。于是我决定叫牠夏洛特。对了，牠是一位女士。

日落的时候夏洛克终于回来了。他身上湿透了，尽是一股海水气味。他一回来还没向我招呼便提起了窝在我腿间的夏洛特。

“这是什么？”他皱着眉问我。

我从他手里抢回挣扎着的夏洛特。

“夏洛特。”我笑着回答，而夏洛特喵了一声作为响应。

这时夏洛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讨厌新人——而且，约翰，你不能因为我离开了半天就打算找一只猫来取代我。”

说起这个我便按捺不住追问夏洛克今天的行踪。可是他拒绝告诉我。就像从前，他在白天便把我留在宫殿，而我对他在这段期间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

我为此不发一言。夏洛克看出了我显而易见的不悦，于是说：“我还没见着传说中的人鱼呢。但是快了，约翰。我已经掌握了她的行动﹑她出没的地点。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人鱼吧——那位传闻中的贝尔格莱维亚女王。”女王，这个名号不知怎地让我有了一阵不安的预感。与此相反的是夏洛克轻松的心情。他自顾自地与夏洛特较劲，争取在我旁边的位置。

今天是罗莎蒙号停泊在贝尔格莱维亚的第三个晚上，原本应该挂在夜空的上弦月失去了踪影。

 

亲爱的约翰，

希望你不要介意你的日志多了一位读者，不过你应该知道所有被记录的日志都需要得到船长的审批，所以这确实没有什么好介意的。此外，我为了你与比利那场不算愉快的对话感到遗憾。请你了解他对于我们的好奇心是由于他快要乘上罗莎蒙号了。是的，我邀请了他。因为我相信比利会是个不错的彼岸向导。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他要是再敢对你乱说话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另外，我们得谈谈你的那位新朋友。牠上船前可没有得到船长的批准，算是非法入侵。而且牠是一个狡猾的骗子，看到你被牠骗得团团转简直令人发指。我发誓牠要是再敢挤在我们中间睡的话，我就要向牠发出驱逐令了。你知道我是认真的，约翰。

噢，对了。不要试图把日志藏起来，你知道我会找到的。

你看来还是睡得很沉。好梦，我的大副，我的航海日志记录员。

你的船长，

夏洛克

 

TBC